警察局里，黄希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失魂落魄。
她应该哭的，但是此刻，她发现自己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荒唐的感觉让她变得麻木。
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一个人影。
“你还好吗？”
富有磁性的声音把她从麻木里拉回了神。
黄希婷抬起头，看到那位新闻摄影师站在她面前。
他胸前的工牌上写着他的名字：江柠。
但其实黄希婷早就认识他。
黄希婷之前接受了一个女记者的采访，报道她婚纱照销毁师的职业。
当时为她们拍摄的就是江柠。
此刻，黄希婷以为江柠是来问她要赔偿的，于是道：“相机的钱，我会赔给你的。”
江柠笑道：“我不是来找你要赔偿的。
那相机没值几个钱。”
黄希婷皱眉，说：“我又不是傻子，那相机起码要两万块……”她曾为了给男友送情人节礼物，搜索过这类相机。
江柠坐到她身旁，说：“只是磕了一下，修一下不需要多少钱。”
黄希婷注意到他手里捏着的卡通图案包装的纸巾，忽然意识到他是有备而来。
聪明如她，转头看向江柠：“你是想来采访我？”
江柠一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与你搭档的记者，我记得是一位女生吧？
这么可爱包装的纸巾，我想应该是她的——虽然这是有点刻板印象的判断，但看你现在的表情，我想我应该猜对了。”
黄希婷打量着江柠的表情，推测道。
江柠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黄希婷又说：“我想，你们应该不想错过对嫖娼者亲友的采访吧？
你们想听听我的看法，想了解一下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女记者知道，我一定不想要回答。
尤其面对一个陌生的女人，同为女人的我应该更不想把自己的不堪告诉她。
于是她就掏出了自己的纸巾，让你来安慰我，然后趁机套取我的话。”
之前，江柠还只是震惊于黄希婷的聪明，现在他则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听她说下去。
“按道理，我应该也不会向陌生的男人袒露自己的想法。
但是，我刚刚在酒店里不小心摔坏了你的相机……你猜我会担心你要向我索要赔偿。
而这时，你告诉我不需要我赔偿，我一定会松一口气，然后降低对你的防御，说不定你就可以得到采访我的机会。”
黄希婷说完了自己的推理，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柠。
江柠低头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雕虫小技。”
“我现在聪明有什么用呢？
在自己的感情里，我还不是愚笨得很啊。
我居然从没发现，男朋友不仅爱脚踏多只船，还是一个爱花钱享受女人的家伙……”黄希婷失神地看向窗外，只见一对情侣正手牵手地走在外面的街道上，“如果你要问我，作为嫖娼者的亲友，我有什么看法，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内心十分地矛盾。
我看到他嫖娼被抓，对他十分愤怒，觉得他的行为很可恶，但是有那么一瞬，我竟会想，至少他并不是动了真心，才跟对方上的床。
他只是被动物的本性驱使，犯下了错……这真是该死的想法，但好像我不得不抓着这根稻草，让自己暂时好过一些……”虽然说得磕磕巴巴，黄希婷还是主动袒露了自己的心声。
江柠有一瞬间不忍听下去。
他的确是被派来“套话”的，但他也做好了行动失败的心理准备。
尤其是在黄希婷戳穿他们的计谋后，他更是以为自己要铩羽而归。
可是眼前的女生，似乎担心他无法完成工作似的，主动把他想要得到的答案说出了口，这反倒让他觉得自己揭伤疤似的行为很不道德。
尴尬的气氛横亘在他们之间。
江柠捏着纸巾的手，微微出了汗。
终于，黄希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也不跟你客套了，相机的钱我就不赔你了。
希望我的话，能够让你交差。”
她作势要离开，却在走了几步后又折了回来，“我知道你们会给犯罪者打马赛克……也请给我们这种间接的受害者打马赛克。”
江柠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气场。
但那不是强势的，如同女王般的气场，而是某种麻木的，颓然的气场，有一种“事己至此，能挽回点什么就挽回点什么的”的疲惫感在其中。
江柠略带怜悯地冲她点点头，像是在答应她的请求。
黄希婷这才落寞地离开了警察局。
后来，黄希婷在手机上，看到了标题为《警方整治卖淫嫖娼等不法行为。
抓获多名涉黄人员》的新闻报道。
点进新闻，她就看到了自己掌掴武驰的画面。
虽然武驰的脸和她的脸都被打了马赛克，但是画面的冲击感还是让网友纷纷留言：这么劲爆的场面，尔等网民喜闻乐见啊！
黄希婷成了被八卦的主角之一。
但她依旧只有麻木的感觉。
武驰嫖娼被抓，要被拘留15天，他的亲属肯定知道了消息。
但是没有人来找黄希婷了解具体的情况，他们应该也没有脸来了解情况。
而黄希婷的父母，则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以为黄希婷跟武驰好好地谈着恋爱呢。
日子就这么混沌地过着。
距离武驰从看守所出来，还有两天时间。
黄希婷回家吃饭，母亲忍不住问她：“武驰好一阵没来了，他什么时候过来啊？
我跟你爸上菜场买点他最爱吃的卤味。”
黄希婷含糊地应付着母亲，说武驰出差去了，最近来不了。
她快速地扒完剩下的饭，丢下筷子就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孩子……”母亲看着她逃走，不解地皱起眉头，轻声地跟自己老公说，“她该不会跟武驰闹矛盾了吧？
我看她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
黄希婷父亲刷着戏剧短视频，不时跟唱几句，然后才应付一句道：“小情侣吵架，不也很正常嘛。”
黄希婷母亲不悦地打了他一下，又对着黄希婷的房间投去目光，喃喃道：“也可能是她工作的原因……我就说，她一个女孩子家，接手你爸的回收厂干嘛！
每天销毁人家的婚纱照，接触那么多离婚的人，多负能量啊！
天天在负能量下，这人能开心的起来嘛！”
“话也不能这么说……”黄希婷父亲习惯性地反驳妻子一句，但并没有说出别的见解。
黄希婷母亲生气地白了他一眼，说：“你还吃不吃饭了！
每天就知道刷视频，刷视频，怎么不见你去刷碗呢！”
听着父母的争吵，黄希婷像小时候那样，把自己藏在了被窝里。
她为什么不告诉父母，武驰被抓一事呢？
难道她在等他出来后，找她复合吗？
“神经病吧！
这种男人你还留着？
我看你真是饿昏了头！”
若换作是其他情侣或夫妻遇到这种事，她必定会义愤填膺地大骂对方执迷不悔，“人家都犯罪了，你还想着他改过自新跟你重新在一起啊？”
可是现在，她自己遭遇了这样的境况，她又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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