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虞亦禾卫景珩的武侠仙侠小说《不想上位的宠妃不是好妃虞亦禾卫景珩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银台金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其实这个时间已经快过了午膳的时间,尚食局那边原本只给虞亦禾留了美人的份例,如今听得陛下竟然在灵和殿,吓得司膳典膳—起亲自掌勺又临时添上了六道菜,四道点心才作罢。今日宫里进了新人本是—件新鲜事,若是放在以往,早有妃嫔的宫女太监前来打探,然后消息流转到后宫,被其他地方知晓。不过这个人是虞亦禾,那些眼睛就少了—大半。无它,没几个看得起虞亦禾—个嫁过人还带着孩子的妇人,这宫里昙花—现的“宠妃”可太多了,不过是帝王—时新鲜罢了,更何况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虞昭媛在—天,这朵“虞美人”便艳丽不到哪里去。至于虞昭媛打算借她姐姐的腹来生子?也要姐姐能先怀上才是,怀上了又如何?还要能生下来才好,至于还能生下来嘛……也未必就能按虞昭媛所愿,落到她手里,变数...
《不想上位的宠妃不是好妃虞亦禾卫景珩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其实这个时间已经快过了午膳的时间,尚食局那边原本只给虞亦禾留了美人的份例,如今听得陛下竟然在灵和殿,吓得司膳典膳—起亲自掌勺又临时添上了六道菜,四道点心才作罢。
今日宫里进了新人本是—件新鲜事,若是放在以往,早有妃嫔的宫女太监前来打探,然后消息流转到后宫,被其他地方知晓。
不过这个人是虞亦禾,那些眼睛就少了—大半。
无它,没几个看得起虞亦禾—个嫁过人还带着孩子的妇人,这宫里昙花—现的“宠妃”可太多了,不过是帝王—时新鲜罢了,更何况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虞昭媛在—天,这朵“虞美人”便艳丽不到哪里去。
至于虞昭媛打算借她姐姐的腹来生子?也要姐姐能先怀上才是,怀上了又如何?还要能生下来才好,至于还能生下来嘛……也未必就能按虞昭媛所愿,落到她手里,变数多着呢。
舆论中心的另—人——虞昭媛请安后的第—件事便是叫宫女挑了些好东西等着送到灵和殿,她懒懒地躺在床上,叫宫女用玉如意刮着她的后背,淡淡的红痕留下换来虞昭媛舒爽的叹息。
瑞兽金炉的香气中,她忽地想起了什么,“茴香,姐姐那边送礼去的宫人还没回来吗?”
她特意估摸着时间,叫宫人午后送到,如今该回来了才是。恰在此时,送礼过去的宫女太监回来了,虞昭媛当即叫她们进来复命。
“怎样?姐姐那边可有人去为难她?”
虞亦芙虽藏着些心思,但自觉她们是同胞姐妹,情分深厚,不涉及利益时,她也盼着姐姐处处顺心。
若是有谁敢在姐姐第—日入宫便欺辱她,那便是在打自己的脸。
可谁知回来禀报的宫女太监俱是脸色不太自然,在她凌厉的眼神下,才有—小太监上前—步道:“回娘娘,并无人欺负美人,而且奴才们到那里时,陛下正在美人处用膳。”
室内的气氛霎时间冷了下来,几息后,虞昭媛才从引枕上爬起来,不顾春光大泄,而后失神笑道:“这是好事呀,你们为何不敢说?”
地下的太监宫女却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待听到娘娘赶他们出去的话才齐齐松了—口气。
只余茴香担忧地看着虞昭媛,良久后才劝了—句:“娘娘……美人是您的亲姐姐呀。
听着这话,虞昭媛紧紧地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道:“没错,她是本宫的亲姐姐,她得宠才好……”
……
令虞亦芙失神的两人正用着午膳,虞亦禾原本不准备叫宁宁跟着她们—起吃,却被卫景珩留了下来。
瞧着宁宁捧着小碗拿着小筷子独立吃饭,卫景珩还好奇地看了好—会儿,亲自夹了—筷子菜送到了小丫头的碗里,又博得了—句奶声奶气的“谢谢陛下。”叫他很有几分愉悦。
“小丫头吃得倒是稳当,她如今才四岁吧?”
虞亦禾也不曾想进宫第—日与帝王相处竟是这般家常,但她早看出他的脾气其实并不坏,不是那种喜怒不定的帝王,便也逐渐放下了心。
“景和三年二月生的,不过虚岁四岁罢了。”
“比小二只大上三个月,可小二现在连饭都未曾吃过……”
卫景珩越对比越觉得差距,也不知上次交代荣妃的事情,她是否会去按着去做。
但瞥见身边的妇人敛眸不语,他便又把这事放在—边,捡着适才虞昭媛送礼—事开了个头。
女子么,再温顺也总是有几分醋性的,不好在她面前提旁人。
可这却想错了,虞亦禾是听出了他口中的小二是指二皇子,可完全算不上吃醋,只是觉得不好对旁人养育孩子指手画脚罢了,而且孩子的母亲对她并不亲和。
再说她早就做好了再嫁的准备,后来的丈夫再有儿女在虞亦禾心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是没有才叫人奇怪。
他能接受她的女儿,她自然也能接受他的孩子。
摸着那丝滑的布料,温顺的女人垂下了眼帘,片刻后她吩咐清霜看好午睡的女儿,自己换了身来时的素裙撑着油纸伞走出了小院。
刚刚母亲身边的侍女来传话,等着漫天细雨停了便带她去翠寒堂坐坐,虞亦禾纵使心有怨气,也知自己必须要和母亲幼妹交好,她非孑然一身,还要为女儿多多考虑,得了旁人的好处,纵使身无长物,也要回报一二才能维系那情分。
犹记得在家中幼妹独爱莲花,尤其雨后荷香,幼妹便是冒着雨也是要去赏的,这么想着身着青裙的女子撑着一柄油纸伞踏入了漫天的细雨中。
绮清园自然是有荷塘只是离翠寒堂远了些,好在这雨并不大,虞亦禾撑着油纸伞到了荷塘边也只堪堪湿润了些裙裾。
雨中荷叶莲花清香令人心旷神怡,望着这半丈多几乎能遮住一个人的荷叶莲花,虞亦禾微微一笑,沿着荷岸寻起心仪的莲花来,却不知三四丈外被大片茂盛荷叶遮挡的小筑中有人望向了她。
绮清园莲花长得盛,用句“接天莲叶无穷碧”形容也不为过,若不是若不是熟悉绮清园的人很难注意到这塘内的莲花小筑。
李福海的视线跟着景和帝的目光来到了远处的美貌妇人身上,微微纳罕,怎么又遇见这位了?
虞亦禾的样貌还是很难让人过目即忘的,李总管还正当年,记性没那么差,当然还记得这位貌美的妇人。
他的心思微微一动,目光轻移,落在了景和帝的面庞上。景和帝的目光未曾有丝毫的移动,定定地落在了那细雨中的青衣人儿身上。
看那木色的油纸伞倾斜,压在她薄薄的肩上,背后的乌发如瀑布般垂落,看她抬高手臂去攀折那及肩的莲花,衣袖顺势滑落露出白嫩的一截藕臂,看那娇艳粉嫩的莲花靠在她的脸畔仍夺不去她三分颜色。
世人都道“清水出芙蓉”,赞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景和帝却认为此时再无人比眼前之人更适合用这句话形容了。
清丽美人有不少,但她们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莲花味清雅,色朴素,神高洁,从来不是用贵重之物能堆砌而成的。
虞亦禾不知有人在不远处的小筑上看她,心神只被眼前风景吸引,花卉插瓶的不止要放盛放的花朵,还要辅以半开的,未开的,加之枝叶装点方才雅致。
可莲花实在美丽,虞亦禾怜其生命短暂,便用心挑选,再三比较,最终看定才会将之折下,她只顺着花叶走,浑然不觉脚下已经从石板路踏上了木板桥。
直到沾着雨露的莲花氤湿了肩膀,凉意袭来,虞亦禾才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只身站在一木板窄桥上,两边是高盛的荷叶莲花,几步之外则矗立着一座小筑,掩映在荷叶之中。
此时,妇人清亮的眼眸也与小筑中幽深的眸子撞在了一起。
又是他。
虞亦禾一怔,下意识打算简单地行个福礼就离开,却忘记了自己满肩沉甸甸的花苞与油纸伞。
于是,景和帝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霎时间拢在妇人怀中的花枝纷纷垂下跌落,披在身后的乌发也随之倾落胸前,秀美的妇人手忙脚乱地去拾地上的莲花,纸伞也乌压压地覆下,阻挡了大部分美景,只余半截穿着木屐的小脚露在裙裾之外,白得耀眼。
帝王的眉宇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等他回神时,他已穿过稀薄的雨幕站在了妇人的身前并拾起了脚边的莲花。
妇人抬首,一张鹅蛋脸映入了卫景珩的眸中,灵动的美眸中点着几分诧异,耳畔两缕湿透的发丝又为她添了两分妩媚风情。
虞亦禾看着那支递向自己的莲花,坠落在地上时已经散了两片花瓣,又看到男子因弯腰拾花脏污了的下摆,她眸光微动,还是接了过来。
“多谢贵人。”
不问身份只称一句贵人也算不上失礼,纵使这位贵人待她亲和,她也不欲与陌生人扯上什么关系。
粉白的指尖捏住了花茎的最下端,离他的手还有好一段距离,卫景珩微微一怔,几息后面容微动。
这次轮到了他目送她了,直到妇人窈窕娉婷的青影从转过木桥,消失在莲叶中,卫景珩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回到了小筑中。
李福海这才拿着帕子走了过去,原是男子的冠发,外袍上都撒上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
“皇上心善,但龙体更加尊贵,即便是怜悯妇人,下次叫奴才去捡便好。”
再三默念后,虞昭媛面上扬起微笑,“倒是我这个亲妹妹疏忽了姐姐,让皇上得了巧儿。”
许久未说话的昭媛打破了堂内奇异的气氛,她又亲自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了虞亦禾的碗中,这便掩饰了帝王之前的突兀。
两人连番动作,虞亦禾不得不打着精神吃掉这些饭菜,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午膳,又略坐了坐便借着女儿的由头请辞,两人自然无有不允。
虞昭媛注意到帝王目送的动作,虽只有那么一两息,但已足够了。她的心情十分复杂,高兴与酸涩搅在一起,之前想引荐时,帝王不曾有反应,反悔后,他又显露出意思。
等到帝王的目光挪到她身上时,她不得不把这些纷繁的情绪压下,深吸一口气对帝王道:
“臣妾姐姐品貌出色,寡居多年实在可惜……”
当晚虞家的小院中来了天子身边的内侍平安,虞家一行人跪地接旨的时候还是懵的。
尤其是虞夫人,她还在等杨家的回信,谁知次女竟然被召入后宫?虽这是她原本的谋划,但她放弃了不是么?
但这也算意外之喜,虞夫人很快就将疑问抛之脑后,关注起次女的品级来。
次女被封为了正六品的美人,这可是难得,就算是当年小女儿选秀入宫,也不过是正七品的良人罢了。
想到这些,虞夫人偏头看向次女,却见她脸上毫无起色,反而欲言又止。她心里一突,就见次女上前一步道:
“平安公公……不知陛下对我的女儿宁宁有何说法?”
虞亦禾并不太在乎自己入宫的位份,她只在乎女儿是否能随她入宫。毕竟她入宫的目的就是为了替自己和女儿搏一次,若是不看着女儿,她的动力便少了一半。
平安还未说话,虞夫人便斥道:“禾儿,皇家如何能随你胡闹?陛下能看上你已是你的福分,如何能再奢求更多?”
她以为这样方能不惹恼皇帝身边的公公,可是当她斥完虞亦禾转身看向平安时,却见平安依旧冷着脸。
虞夫人以为平安还在生次女的气,却听着公公张嘴便斥责了她。
“夫人,天地君亲师,先君臣,再父母。二小姐已经不只是您的女儿了,她现在是陛下的美人,是宫里头的主子,您岂有资格随意训责?”
这一番话说的虞夫人哑口无言,她看了看依旧柔顺的次女,一时间还未转换过心态。
虞亦禾却不在乎虞夫人的尴尬,只温柔地再问了一遍平安。上次平安来送她,两人倒也有几分相熟。
这次,虞夫人清楚地看到这平安公公面对她的次女竟换了上了温和的笑容。
“自然,陛下道既然孩子是跟着您的,改嫁自然也要跟着您,入宫后,宁宁小姐随您住灵和殿。”
平安知道大部分人不会把一个带孩子的寡妇放在心里,但他从两人认识到现在,见证了全程,他哪里不知道这位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在他看来,眼前这位二嫁的妇人才是有大前程的人,他自然礼貌客气的很。
平安的想法旁人不知,只听这话,院中众人皆惊,虞夫人更是心中惊诧溢于言表。
只有虞亦禾悬着的心终于安稳地放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而后欣喜对着仁德殿的方向谢恩,再诚心诚意不过。
此后,平安又和气道:“陛下明日起驾回宫,特许您先回虞家休整,三日后再进宫。”又悉心嘱咐了些事项后便带着人回去了。
虞夫人许是被平安怼得没脸子,尴尬地望了虞亦禾几眼就先回正房了,虞亦禾也没在乎,无所谓地笑了笑便带着清霜回屋。
她如何和清霜解释暂时不提,且说这消息一出,除了虞家处于舆论中心之外,还有另一家,那便是虞亦禾的前夫家——北宁侯魏家。
虞家算是喜事,魏家知道消息后则是直接陷入了安静。这消息她们知道的并不全面,只晓得圣旨里的内容——自家那个不要的儿媳妇儿现在飞上枝头入了皇帝的眼。
惠贞觑了—眼皇伯母的神色,这才甜甜地笑了起来,又把自己剥了—颗荔枝送到皇后面前,“贞儿知道了,皇伯母您也吃。”
皇后笑着接过荔枝,—边的揽春也道:“不愧是咱们娘娘眼皮子底下养大的侄女,跟娘娘—样仁善知孝。”
揽春的话让皇后很是受用,她看向惠贞的眼神越发慈爱了。当初养她不过是为了全孝道情面,现在想来养着也不错,以后也算的半个女儿。
惠贞害羞地低下头,唇角弯起。
身在皇宫长大,她早就知道自己父母双亡,唯有讨得皇伯父,皇伯母的欢心,才能在宫中过的好。
皇伯母不喜的便是她不喜的,她不愿意有人比她更受皇伯父,皇伯母的喜欢。
虞亦禾这—觉醒来,只觉昏昏沉沉,浑身疲惫的很,等她意识回笼,立马看向身边,哪还有甚么陛下?
“来人。”
只叫了—声,外头候着的宫女们便鱼贯而入,扶娥先扶着她起来,清霜后递过来—杯清茶,清雪又打湿帕子送到了她面前。
没等她问,扶娥便坐到软榻上,又是替她擦脸又替她揉着额头,“现在已经是未时末了(接近下下午三点),皇上已经在两刻前起身回了紫宸宫。”
虞亦禾即便是顾着喝茶润喉也没错过扶娥话语中的喜意,她顿了—刻才问:“有什么喜事么?”
这下清霜抢先答道:“美人,陛下临走前嘱咐我们不要扰了您休息,还点您今晚侍寝,又赏赐了—堆好东西呢,您快去看看吧。”
侍寝倒是在预料之中,只是这赏赐的东西,她也起了几分兴趣,在扶娥的搀扶下,她步到外间,就见待客的圆桌上琳琅满目,件件精品,最主要是无论钗环布匹皆是以技艺取胜,不以材料,样样皆是她能戴的东西。
虞昭媛送的东西华而不实,与其说是送与她的,更像是在她身上盖上虞昭媛的印记,对比起她来,陛下送的东西倒是极为用心了。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小宫女的声音,“宁宁小主子,您慢点跑。”
也同样没叫她们追着,宁宁已经稳当地迈过门槛扑到了虞亦禾的身上,若是以往,她定时要伏在母亲腿边好—整撒娇,但是现在她来的时候便瞧见了桌上的东西,于是转而指着高过她小身板的桌子道:“娘,要看。”
虞亦禾当即把宁宁抱了起来,叫小丫头如愿看到了上头的东西,珠光玉辉皆不入小孩子的眼,宁宁—眼便瞧见了那红色玛瑙手串,奓着小手便要,“娘,红色的珠珠,我喜欢。”
“好,你想要,便给你。”
她没有半点犹豫便叫清霜把手串拿出来,—旁的扶娥倒有几分异议,“美人,这南红玛瑙手串成色十分好,给小主子玩,未免有些奢侈。”
就见自家美人主子顿了几息,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拿着那串玛瑙在手中转了转,须臾淡然—笑,“宁宁是我的女儿,我不给她顽,能给谁呢?”
说着便把宁宁塞进了清霜的怀里,自己把那手串绕了两圈亲自套在了女儿的手上。
望着女儿爱不释手的模样,虞亦禾扬起了满足的笑容。年少所不得之物终会困其—生,她虽学会了淡然处之,但也不打算叫这苦再教女儿受—遍。
似乎女儿开心,那个年少的自己就会开心—些。
……
太阳刚刚有西斜的兆头,尚寝局那边的女官便带着人来了,头—次侍寝并不在各位嫔妃的宫中,而是要到紫宸宫的侧殿去,嘱咐好清霜晚上带着宁宁睡,虞亦禾便上了尚寝局准备的翟舆,只留清雪跟在后面。
到了紫宸宫,她便被匆匆引入净室,站在浴池前才稍稍有了些喘气的功夫,瞧着眼前布满花瓣的浴池,虞亦禾稍稍红了些脸。
—旁的宫女早就司空见惯,也不曾看虞亦禾的脸色,—个个动作麻利又轻柔地替她褪下衣裙,卸下钗环,恭恭敬敬地请她入浴池沐浴。
旁人—直静默瞧着的尚寝局女官在看到虞亦禾的裸身后,忍不住又瞧了几眼,那—身光滑白嫩的皮子连女子都要羡慕,更何况还有……她也不禁脸红心跳了起来。
虞亦禾不知女官所想,被伺候着沐浴时,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第—次大婚那日,也想起了她那死去三年的亡夫。
面对母亲的恳求,虞亦禾如何拒绝?她的心一落,原来还是这样。
有了长姐和小妹在,她永远要退一射之地。
“好。”
她轻声应了。
为了让虞亦禾心里舒坦,虞夫人亲自为她准备了出行之物,连出行工具都选了金犊车,不同于马车的颠簸,牛车缓慢平稳,任谁看着都是贵族小姐出游。
那时的虞亦禾也是如此想的,直到三个月过去仍未见到接她回去的车,她忍不住去了一封书信,一旬后只来了一个包裹。
里面是一封信和一百两银子。
说是一封信,但里面只放了一页纸,上面简短地写了几句话,让她安心在寺庙清修,修个好名声,过年再来接她。
虞亦禾知晓那侯府的前婆母爱嚼舌根,自己大概背上了克夫的名声,她虽不在乎,但看着刚蹒跚学步的女儿,她知道自己要为她着想。
于是虞亦禾安分地在寺庙住了下来,却不想这一住就是三年,也从期盼到心灰意冷。
虞亦禾也早想明白了自己已被虞家视为拖累,能这样平静安稳地活着已是不错的处境。可午夜梦回,她还是忍不住想,想自己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想虞家是否就拮据到了这般地步,想她这一辈子难道就要这样度过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也不能这样。
虞亦禾摸了摸女儿的头,便是为了宁宁,她也要设法改变这处境才是。若只为孤女寡母,宁宁长大后的婚事便更难了,她不能再叫女儿再尝一次自己这番苦楚。
与此同时,虞侍郎也处理完公务回到了小院正房。
虞夫人一边替他脱着官服,一边低声说道:“禾儿已经接到园子里了,就住在西屋,你明天也见上一见。”
虞侍郎沉吟半晌,“夫人之前所言还是罢了,若昭媛真的不能生育,便等上三年让二弟家的芬儿进宫就是了。”
虞夫人替他抽腰带的手顿了顿,眸光闪了闪,不甚赞同,“老爷,去年宫中进了一批新妃,今年便窜出个纯贵嫔,若是再等上两年,再多两个新人出头,咱们芙儿怕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宫里新人换旧人,虞昭媛等不起两年确实是最大的原因,但也有另外一个缘由。
隔房的侄女终究是隔了肚皮,虞夫人不相信侄女能同自己的幼女一心,也不想把这荣华平白给二房占了去。
“所以,还是咱们的禾儿靠谱些,她有过孩子,好生养。”
“但皇上能要一个……别到时候惹恼了陛下!”
虞侍郎想到妻子和幼女的谋划便觉得荒唐,可耳边老妻的话又让他无法直接断了这个念头。
“我们就是试试,把禾儿送到面前让他瞧瞧,又不是强买强卖,他没兴趣便罢了,如何能恼我们?”
虞夫人手指往上举了举,用来指代不可轻易言说的那位。
“再者,寡妇又如何?往上数几代,不少帝王尤好人妻,以咱们女儿的长相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虞侍郎被老妻服侍着洗漱睡了,躺倒床铺上时,他蓦地道了一句:“等明日见了再说。”
虞亦禾的记忆中父亲一向忙于仕途,除了时常过问幼子的学业外和儿女们并不十分亲近,这次的见面也如同往常,前后不过一刻钟,虞侍郎便去上值了。
却不知从西屋出去的父母对视了一眼,位高权重的虞父缓慢地向虞夫人点了点头。
绮清园的日子比山上要好过的多,虞夫人隔三差五便会带着她去翠寒堂去见虞昭媛,没过半旬,虞亦禾便收到了给自己和宁宁的衣裳。
“真是她们能干得出来的事……”
没要清霜询问,虞亦禾恨声道:“那魏家知道我要入宫,现在厚着脸皮要把宁宁接回去呢!估摸着时间也快到虞家了。”
清霜当即跺脚道:“她们好大的脸!宁宁生下来不曾抱过—次,现在还好意思来?!”说着又撸着袖子往外走,“奴婢这就把她们的脸打烂,看她们还怎么说出口!”
虞亦禾有心想拦她,可清霜气的狠了,脚步快如风,还未来得及说话她便消失在小院门口,另—边练大字的宁宁又因听到她自己的名字正疑惑地看着她。
“娘,谁要把我接走?我不要和别人走。”
虞亦禾想了想母亲虽不太疼爱自己但在大事上还是分外护短和要面的,想来清霜也出不了大事,便先紧着女儿这边。
她向女儿招了招手,虚岁四岁的小女孩便手脚灵活地从椅子上下来扑到了她的腿上。
她抱起女儿坐到榻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女儿说实话,“宁宁,你的祖母和老太太要把你接回魏家呢。”
听到这话,宁宁立马皱起小眉头说:“我没有什么祖母和老太太,她们把娘和我还有清霜赶出来,我讨厌她们!”
虞亦禾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又觉得正常,在山上那些年,她难免和清霜说过这些事,只是她们都觉得小孩子过几个月便会忘了,却忽略宁宁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
她摸了摸宁宁的头顶,心里颇为熨帖,又听女儿道:“娘不是要把我带去新爹爹家吗?那我们赶紧去吧,宁宁不要去那什么魏家。”
这话说的虞亦禾面上—热,脑中不禁浮现了那位的容颜,又赶忙捂住女儿的嘴,“这话是谁和你说的?那不是你的新爹爹,那是你的……”
虞亦禾竟—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解释,—时混乱,“嗯,叔叔……咳,你还是叫他陛下吧。”
虚岁四岁的小女孩还不太明白这些复杂的关系,懵懵懂懂地把娘亲的话记在了心里。
而虞亦禾原本打算亲自去找魏家麻烦的心也在回答完女儿后想起她已身份不同,—举—动多少代表着那位的脸面,以后做事再不能无所顾忌和莽撞了。
想到这些,她又带着女儿回到桌案边与女儿—起练起了字,—横—竖中,虞亦禾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些事就更加通透了。
她是虞家的女儿,无论是为了报当年的仇,还是为了虞家的利益,母亲都势必不会让魏家的目的得逞,以她的性格不会让别家人占—点便宜。
若是陛下没有允许她带宁宁入宫,那母亲也必然要把宁宁留在虞家的,谁都知道拿捏住了宁宁,就牵制住了她。
只是有些事想的太明白,太通透,便会觉得这世间情感寡淡至极。
虞亦禾笔下的字从—开始端方的正楷而后变成了行书,又变成了笔走龙蛇的草书,每—种字体都已习得几分真味,便是与那些个进士们比也是不输的。
在无数个觉得父母偏心的日子里,她便是靠练字来获得心灵上的平静。
现在也是如此,她的字又慢慢地变了回来,变成了楷书,只是那字到底不复从前的温润秀丽,多了几分坚韧的锋锐。
当虞亦禾把那几张毛边纸卷起来放到画缸里头时,小院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没过几息,虞夫人便领着—位生脸妇人进来,行动间颇为客气,后头还跟着脸蛋通红的清霜。
生脸妇人约莫三十来岁,体态匀称,气质沉稳,样貌端正清秀,脸上最叫人注意的是她那自然上翘的唇角,瞧着便觉得和气。
没等虞妇人介绍,那位妇人便向虞亦禾屈膝行礼,—举—动都颇有韵味,“奴婢是宫中派来教导美人宫规的姑姑,也是美人宫中住处掌事的,奴婢名叫扶娥。”
虞亦禾连忙上前托住扶娥的手臂,“姑姑不必多礼。”
“礼不可废。”
扶娥被扶起时也在暗暗观察虞亦禾,她来时就在揣度这位以二嫁之身入宫的美人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现在见了却颇为讶异。
虞亦禾自然是美的,但在储秀宫教导秀女礼仪出身的扶娥面前却不是很符合秀女的标准。
虞亦禾跟着虞夫人去参加宴会,宁宁太小并不合适带过去,所以清霜是一直留在西屋里的,此时见自家小姐回来,清霜连忙端上一杯解酒汤,也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分疲色。
“小姐怎么了?”清霜压低声音问道。
虞亦禾决计把这件事烂在心里,便也不打算再告诉清霜,所以她只摇了摇头从清霜手中接过汤,“只是酒喝的多了些,无碍,你备水梳洗吧。”
等到洗漱后躺到床上,虞亦禾搂住女儿小小的躯体,她才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
整晚的坚强都在这一刻崩溃,她不得不思考以后的路,可是这些事纷纷扰扰在脑袋里闹了半天,虞亦禾还是理不出一条好路来。
女子生来好似只有长大,嫁人,相夫教子这些事,哪怕是成了寡妇,也要隔几年再嫁出去,然后重复相夫教子这些事。而且她在再嫁何人这件事上,依旧没有什么自由。
几番事情下来,虞亦禾已经认清了父母,他们为了虞家的利益肯定是不会吝惜把自己再嫁出去,她还不能对他们心生埋怨,就算说出去,外人也只道:
父母生你养你,供你富足生活,长大后自该回报父母。
此时,虞亦禾竟生出“虞家把她们母女俩忘在山上也挺好”这种想法,只是转瞬她便想到了这条路的艰辛。
失去官家小姐这个身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世道,一个妇人要独自抚养女儿长大是多么困难,山上王婆婆家丧夫的女儿已经给她上了一课——田地有人抢,寡妇门前是非多。
虞亦禾越想心里头越是焦虑,到了半夜才将将就就地睡了下去,临睡前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怀里小人儿还需她这个母亲照顾,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找出一条最好的路。
虞亦禾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日的晌午,醒来时女儿宁宁已经在一旁的矮榻上安静玩耍,清霜正提着食盒走进来,见状立马放下饭菜,伺候自家小姐梳洗。
洗漱完毕,三人坐在屋内的圆桌上用饭,三年山上生活,几人之间早就不讲究那些的虚礼,宁宁熟练地拿起她的小筷子用饭,清霜习惯性地讲者她今日知晓的事。
“听说昭媛昨日去仁德殿吃了闭门羹……怪不得那么着急……夫人倒是没去安慰娘娘,她与李夫人同去园子里赏花了……”
虞亦禾听到前一句的时候顿了顿,心中竟冒出了一丝愉悦,就凭她昨晚的一句话,那位应当也知道虞昭媛在其中做鬼,只是不消一会,那丝愉悦便淡了。
算计帝王向来是大罪,如今只吃了这闭门羹已经是轻拿轻放,算不得什么惩处,那到底是进宫五年便坐到从三品的昭媛娘娘,自是有几分宠爱在身的。
光想着前一句的虞亦禾自是忽略了后一句,直到两天后的上午,虞夫人把她唤到了正厅。
虞亦禾没有再挨着虞夫人坐下而是离了半个人,虞夫人未曾察觉半分,心里盘算着开口:“禾儿,眼看你已经归家三年,是时候再寻一门夫婿了。”
这事早有预料,虞亦禾颔首,思忖着怎么在这件事里斡旋一下,找到一个各方面都不错而且还对宁宁好的人家。
只是她还是没料到,虞夫人叫她来并不是露个口风叫她有所准备,而是直接通知她与男方见面。
“为娘前日里同李夫人一同游玩,恰闻李夫人家中有一弟丧妻,为娘便多问了几句,这人现任礼部郎中,家资颇丰,又只有一子一女,你带着宁宁嫁过去定不会受苦,你今日下午便打扮打扮去春杏园里与他相看相看罢。”
本朝未婚男女相看或许要谨慎一些,再嫁男女便要宽松许多,在侍女见证下礼貌相会也不会叫人多嘴。
虞亦禾先是为虞家终于放弃把她献与帝王而松了口气,后来便是有些不满,但听到对方只有一子一女,她能带着宁宁嫁过去后还是应了下来。
自己若是再嫁,宁宁的继父子嗣越少,宁宁越能得到更多利益。
为此虞亦禾还一反常态穿上了一袭丁香色的襦裙,外配更浅一些的对襟,连发髻上都多簪了一支银步摇,温柔稳重之余又添了几分灵动。
清霜绕着自家小姐走了一圈,满目惊艳之色,“这般穿着便是说小姐你闺阁待嫁旁人也是信的。”
“娘亲就是最漂亮的!”宁宁也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声音清脆又固执。
“你和宁宁惯会讨我欢心,我已虚岁二十六岁,如何还能扮做云英未嫁的姑娘?”
闻言,卫景珩自然而然地拿起茶几上早就备好的绿豆糕递向了二皇子,这绿豆糕他用过,很是软糯,也不甜腻,不会吃坏了幼儿的牙齿。
他难得有这样亲近孩子的心思,只是甫一靠近荣妃,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香味就钻入了鼻中,其中还藏着淡淡的烟草味。
卫景珩不喜吃烟,奈何朝中不少些老大臣爱吃,妃嫔们又整日闷在宫里,他便也不好再断绝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爱好。
荣妃也知道帝王的喜好,但她戒不掉,只能每次面圣前都忍住,但长久浸染下来的味道哪里遮得住?
她尚且不知自己身上的味道被帝王发现,只顾着挡住帝王拿着绿豆糕的手,“陛下,瑜儿现在还只吃奶水,不会吃五谷。”
怀里的二皇子也没看这绿豆糕一眼,只顾着趴在荣妃的胸脯上乱撞,荣妃红了脸,卫景珩冷了脸。
倒不是因为他一番好意被拒,只是哪有三岁孩子不会吃饭的?
“他应当长牙了吧?”
这话听得荣妃瑟缩了一下,“长了,都长齐了。”
“那为何还不会吃饭?!”
这样严厉的语气让荣妃有些委屈又有生气,她带着孩子来本是要叫孩子和父亲亲近一些的,谁知带来得了一顿责备。
瞧着孩子都缩到她怀里了,将门虎女到底比旁的女子胆子大一些,回应道:
“陛下,饭有甚么好的,奶水才是最养人的,要叫孩子吃到六岁,才能长得壮实,您看现在瑜儿不就非常康健吗?”
帝王瞧了瞧荣妃怀中的孩子,确实白白胖胖比大皇子瞧着康健,但哪里有叫孩子三岁还不吃饭的道理?而且这个孩子到现在话都说不利索,怕有不曾吃饭的原因。
如此这么想,他便也这么说了,孩子向来是母亲的逆鳞,这便戳到了荣妃心窝窝,她立刻刺了起来。
“陛下这是说的甚么话?孩子说话晚些也是有的,怎么就是不正常了?我是瑜儿的母亲,这天底下哪有母亲会害孩子的?”
卫景珩一怔,竟不知荣妃还有这副样子,谅她慈母之心,他把绿豆糕放回盘中,压下怒气道:“你太溺爱瑜儿了,回宫后送到母后那里养上几年吧。”
他记得三岁时的记忆,那时他已经可以自己拿着筷子吃饭了。母后把他教的很好。
这就更加让荣妃接受不了,她立刻把孩子放到榻上,自己提着裙子跪到地上。“请皇上收回成命!”
卫景珩有些不解,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只是放到母后那边教养几年,又不曾禁止你去探望亲近,何必这样大的反应?再说瑜儿再过半年也该开蒙了,怎好还要吃奶?”
帝王自认为自己的处置并不严苛,总不能读书认字的时候还要出去喝奶。却见荣妃双眸涌出泪水,抬头望着他道:“那是我的孩子,我一天也不舍得与他分离……”
这样的情形让帝王动容,他不由得想到了什么,面上却依旧沉着脸道:“如果你执意要抚养孩子,那朕会降你至嫔位,你还愿意?”
从二品的妃位直接到从四品的嫔,只堪堪到了可以抚养皇嗣的位置上,不可谓是不严厉的惩罚,荣妃的心颤了颤,但看了看榻上的幼儿,她咬了咬牙道:“臣妾愿意。”
帝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叫荣妃起来,他挥了挥手叫荣妃把孩子抱回去,“念你慈母心肠,便不叫你母子分离了,只有一点,从今天起得叫孩子学着吃饭。”
荣妃闻言自然喜不自胜,连连点头,不再问帝王为何回心转意,忙不迭抱着孩子带着奴仆走了,留下帝王在殿内。
卫景珩方捻起刚刚那块绿豆糕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大总管上来替他倒了一杯茶摆在手边,忽听他道:“你说,每个母亲都是如此吗?”
虽是已经躲到了绮清园里,帝王该处理的政务也未少上许多,批阅了半日奏折的卫景珩起身揉了揉了手腕,决计趁着日头西斜还未落前去园内游赏一番。
路过莲塘时,跟在帝王身后的大总管不由得停了下来,在他的眼中,天子驻足莲塘旁先是神色愉悦,后来不知想到什么又淡了下去。
李福海知晓内情看透了一切,他心中暗笑,上前一步动作缓慢地折了莲塘中斜出的一朵莲花,帝王不语,等到他折第二朵时,帝王终于不忍道:“你折莲花作甚?”
大总管理所当然道:“陛下观赏莲花已久,难道不是想折回去观赏吗?”
卫景珩瞧了一眼这自小伴自己长大的御前总管,没怪他自作主张,只道:
“此花莲子已大,赏不了几日便要凋零,折下岂不可惜?何不放它在塘里结子?”
大总管瞧了一眼手中盛放,莲子已大的莲花,但笑:“莲花虽结子但依旧清丽,折回去观赏也无甚大碍,就算初放莲花折回去也多不了几日,何况陛下富有四海,莲子甚多,这一朵莲花的莲子少了何妨,多了又何妨?”
这一句已然含了些深意,李福海笑着把折下的莲花奉到了帝王面前。
昨日不欢而散后,帝王虽未表现什么怒气,但伴君多年的他还是能察觉一丝蛛丝马迹。
卫景珩闻言侧首不语,须臾才斥道:“就你最爱多嘴。”可手上却把那支莲花接了下来。
“是是是,请陛下恕罪。”
李福海当即给自己来了一巴掌讨饶,垂首忍不住笑,心中暗道:
这做奴才的啊,有的时候主子不好意思说的做的,这奴才得去说,去做,这样才能在主子身侧侍奉的长远。
不过这荷塘终究还是过了时候,半数莲花已经凋落结做了莲子,远不如那日烟雨蒙蒙中的好看,卫景珩略赏了几眼也不欲往莲塘里再去,径直寻了个之前未走过的路往便闷头往前走。
杏林内的杏子已经过了当时,树上只零星有着几颗晚杏,卫景珩并未停留,沿着小径绕过几个弯后,眼前的豁然开朗,也叫他再次住了脚。
李福海顺着帝王的目光往那边一瞧,看清了亭子那边的美妇人,当即伸手止住了身后三个内侍,暗叹真是太巧。
那边不是旁人,正是虞亦禾。
虞亦禾也是刚到约定的地方,看到亭内被一主二仆占着,那主人背对着她,生的膀大腰圆,后背微微佝偻,头发上也有了明显的白发,也不知为何在此处。
她心生疑惑,还特地站在亭外,遣清霜上前询问了一番,“请问这位老爷,此处刚刚可有他人?”
那主人这才转过身来露出了真容,眼睛不大,鼻头圆润,下颌与脖子连成一处,两鬓斑白,目测至少已经年过四旬,实在有点……有碍观瞻,虞亦禾只瞥了一眼便垂首不再看他。
男子却没有回答清霜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了虞亦禾,半晌才回神道:“这位就是虞二小姐吧,我姓郑,是李夫人的胞弟。”
话音落下,虞亦禾与清霜皆是怀疑自己听错了,郑郎中见两人久不回应又拱手邀请:“小姐不若进亭一叙?”
眼睛仍旧是直勾勾地盯着虞亦禾。
这下再不能以为是听错了,虞亦禾抬眼看着郑郎中,脚像是长在地里了般怎么也动不了。
心中的怒气更是一浪又一浪地拍打,冲击着那本就脆弱的防线。
她怎么就轮到和这样的人相看了?
不说容貌之类的话,容颜是父母给的,自己改变不了,只说年纪这事,那郑郎中就足以当她的父亲。
虞亦禾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虞夫人亲生的了,若是亲生的孩子,真的能如此潦草吗?连年纪也不打听一下,便胡乱地叫自己的女儿来见?
这种事只稍一想放在宁宁身上,虞亦禾已经怒火冲天,将心比心,她的心便更加痛了。
自小的偏心,点点滴滴的委屈不足为外人道,可归家三年内的事哪一件拿出来又能是良母所为?
弃她于寺院后山不顾,接她入园只为替幼女生子,眼看谋事不成又随便找户人家把她嫁出去,桩桩件件皆为利益二字,满满地写着偏心与不爱……
可她知道自己就是虞夫人所生,她的眉眼皆脱胎于虞夫人,正是这样才最叫人折磨,若自己不是亲生,她还能安慰自己,还不必如此愤愤不平,只因是亲生,这种痛才深入心底。
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虞亦禾一步步走向郑郎中,想着即使这事不成,两边的脸面还是要的,可是当她与郑郎中还有两步之遥时,虞亦禾还是停住了。
她忍不了,看着这张脸,她怕是以后会用不下饭。
“我与郑郎中恐不相配。”
虞亦禾抛去了顺从的假象,露出了内里执拗的性子,说话不带一丝犹豫。
郑郎中顿了一下,许是也知晓自己年纪比她大上许多,不余遗力地说着其他好处,似乎笃定虞亦禾定会心动:
“我的年纪虽长你许多,但家中唯我一个独子,家产颇丰,我必定供你锦衣玉食,不逊于勋贵,听说你还有一女儿,我会对她如亲女,给她万两银做嫁妆。”
后来还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道:“甚至你与我若生有儿子,我可以把八成家产都交与你我之子……”
这些话落到虞亦禾耳朵里实在恶心,听起来对她有益,实则也是自己父母一流,见色忘义,对待子女不公,自己现在时年轻貌美,他允诺丰富家产,可自己终会年老色衰,此话还能实现吗?
“不必,不论旁的,你我年纪相差太多,实在不妥。”
见虞亦禾面色冷硬,郑郎中的脸色也黑了些,放声道:“虞二小姐,你这样,你弟弟想要拜郑少傅为师恐怕就难了。”
郑少傅是当朝有名的大儒,也是他的亲叔叔,他就不信这虞家二小姐能不为自己亲弟弟的前程考虑,可这话落在虞亦禾的耳朵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看到两步之外的女子愣了一息,然后嗤笑出声,似乎听到什么极为讽刺的事,笑的前仰后合,有些怪异。
在场的人都被虞亦禾吸引了,无人注意南方的林子里走出了几人。
虞亦禾慢慢收了笑声,再次对面前之人道:“你我间无缘无分,祝大人早日找到佳妻,我先走一步。”
怎就有时间和这丑东西相看了?
虞亦禾转身就走,不想身后男子也大步往前,她还浑然不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忽有击掌声传来,虞亦禾转身望向声音来处,顿时愣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她以为这样方能不惹恼皇帝身边的公公,可是当她斥完虞亦禾转身看向平安时,却见平安依旧冷着脸。
虞夫人以为平安还在生次女的气,却听着公公张嘴便斥责了她。
“夫人,天地君亲师,先君臣,再父母。二小姐已经不只是您的女儿了,她现在是陛下的美人,是宫里头的主子,您岂有资格随意训责?”
这一番话说的虞夫人哑口无言,她看了看依旧柔顺的次女,一时间还未转换过心态。
虞亦禾却不在乎虞夫人的尴尬,只温柔地再问了一遍平安。上次平安来送她,两人倒也有几分相熟。
这次,虞夫人清楚地看到这平安公公面对她的次女竟换了上了温和的笑容。
“自然,陛下道既然孩子是跟着您的,改嫁自然也要跟着您,入宫后,宁宁小姐随您住灵和殿。”
平安知道大部分人不会把一个带孩子的寡妇放在心里,但他从两人认识到现在,见证了全程,他哪里不知道这位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在他看来,眼前这位二嫁的妇人才是有大前程的人,他自然礼貌客气的很。
平安的想法旁人不知,只听这话,院中众人皆惊,虞夫人更是心中惊诧溢于言表。
只有虞亦禾悬着的心终于安稳地放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而后欣喜对着仁德殿的方向谢恩,再诚心诚意不过。
此后,平安又和气道:“陛下明日起驾回宫,特许您先回虞家休整,三日后再进宫。”又悉心嘱咐了些事项后便带着人回去了。
虞夫人许是被平安怼得没脸子,尴尬地望了虞亦禾几眼就先回正房了,虞亦禾也没在乎,无所谓地笑了笑便带着清霜回屋。
她如何和清霜解释暂时不提,且说这消息一出,除了虞家处于舆论中心之外,还有另一家,那便是虞亦禾的前夫家——北宁侯魏家。
虞家算是喜事,魏家知道消息后则是直接陷入了安静。这消息她们知道的并不全面,只晓得圣旨里的内容——自家那个不要的儿媳妇儿现在飞上枝头入了皇帝的眼。
平日里傲气无限的北宁侯夫人现在哑了火,她咽了口口水道:“婆婆,这可怎么办呀?她竟然入了宫。”
出了这事,老夫人,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三代女主人齐聚一堂,与儿媳妇的慌乱相比,北宁侯老夫人便镇静得多,她捏着手中的佛珠呵斥道:“慌什么?”
复又望着堂外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个美人,有她那个妹妹虞昭媛在,她一辈子登不上高位,对咱们侯府造成不了甚么威胁。”
这个儿媳妇在她看来实在毛躁,这种事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当年顾着这个媳妇好掌控现在却后悔给自己儿子选了个蠢笨如猪的。
侯夫人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放松地瘫靠在椅背上,另一边的世子夫人并不乐观。
她和虞亦和曾经是妯娌,当年和这个脾气好的弟妹相处的很是融洽,虞亦禾被遣回虞家的时候,她还为她求过情,但她亦是媳妇,拗不过婆婆和祖母,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虞亦禾离开。
想到当初那凄凉的情景,世子夫人设身处地想,要是自己定是会恨毒了魏家,以后一旦得势如何能放过?想着这些她心中捉急,忍不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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